李瑞局长要退休了，可他觉得自个年富力强，应该继续为人民服务。 接替他的是马副局长，马副局是李瑞一手培养提拔起来的干部，很听李瑞的话。所以，李瑞轻而易举就被局里返聘了。 返聘后，李瑞对外称调研员，主要负责接待工作，为马局长分担接待任务。 这天上午，刚上班不久，马局长推门进来，对李瑞说过几天省厅要下来检查711项目。 10年前，由国家林业部牵头，粮农组织的一个项目在该局实施，就是引进种植一批抗旱、抗寒的苗木，绿化荒山。时间是7月11日，于是就叫“711”项目。与省厅都下过文件，一定要把这批树种好，管理好，要当作任务来完成。 一年后，这批树苗大都成活了，使荒山披上绿装。第二年，李瑞带着局领导班子去看过，树苗长势良好。当时李瑞很高兴，还指示一个副局长要长期不懈地抓好这项工作，出现问题要及时汇报。后来，李瑞就没有再关心这事了，局里也没有人提起过。现在，省厅突然要来看这批树木，李瑞一下就紧张了，对马局长说：“去现场看看。” 李瑞、马局长一行几人来到当年的绿化地，都呆了。近十年来，这片树林遭到了很大破坏，有被火烧过，也有人为因素砍伐过，还有因为建设工地毁掉一。 马局长脸色很难看，他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，上面追究下来，他的乌纱帽完全可以被拿掉。但主要责任还在李瑞！退休，照样可以追究渎职罪。李瑞毕竟多当了几年官，见多识广，他安慰道：“想想其他办法吧，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变通的。” 马局长没有吭声。 回到局里，马局长与李瑞关在办公室商量，拿出两个补救方案：一是让省厅专家领导吃好喝好玩好。上面来的人，只要吃喝玩得痛快，检查工作就可能走过场，最多是拍几张照片回去应付了事。二是找一处栽有类似树种的地方，带省厅领导专家看看，以假乱真。 想好对策，就开始做准备工作。李瑞负责接待，马局长负责带领专家看现场，换言之，就是找一片假树林冒充一下。 第二天，马局长就下乡去奔波了，局里接待工作的前期准备就由李瑞负责。过去他当局长，这种事都是布置下去后就不用管了。现在，他必须亲自出马，先跑宾馆，订几间最好的房间。依据惯例，要给专家领导住的房间里摆上鲜花、水果，茶水。吃什么水果，喝什么茶，都有讲究。李瑞又跑了一趟超市，忙到中午才回到局里。 下午准备会议室。一楼有个大会议室，是用来召开全局职工会议的，里面只有凳子而没有桌子。要把一楼变成圆桌会议的形式，就必须先把一楼会议室的凳子清理了，再把六楼的桌子搬下来。李瑞跑劳动力市场，雇了两个民工搬凳子，足足搬了三个小时，才把会议室清干净。 其实，老局长李瑞并没做什么事，光站着指挥，他就已经累得站都站不稳了。 第二天上班，马局长看了会议室的情况，摇头说：“不行，不行，这样摆怎么行。”会议桌子摆成了椭圆形，椭圆形会显出主次之分。省厅领导参加会议，是不希望突出自己位置的，而是要摆出平和、平易近人的姿态，表示与下面的群众关系融洽。马局长要求重新摆桌子，摆成圆桌会议这又是一番折腾。 这一天忙下来，李瑞累得都快虚脱了，回到家，洗个澡，倒下就不想站起来。他想，发挥余热？纯粹是自找苦吃！ 第二天一大早，李瑞还在梦中，电话就打进来了。马局长要求李瑞早点到局里来，因为他有经验，很多事情还必须由他把关才不致出差错。于是，李瑞急忙赶到局里，再次检查了会议程序。 省厅领导专家到了，还有一个官员——黑人。会议议程是先听林业局汇报，然后再到现场视察林木生长情况。当时是拨了十几万美元购入这批树种，再空运到此地的。10年过去了，林业局以为早忘了此事。想不到会派人千里迢迢赶来看树长得如何，这外国人还真是吃饱饭没事干。 汇报会开得很成功，由马局长汇报，谈了这几年是如何保护这批树苗的。马局长举了个例子，2005年，当地遇到了百年不遇的大旱，山上很多树都干死了。为了保护这批树苗，林业局职工全体出动，上山抗旱，男女职工背水上山救树。经过一个多月的抗旱，这批树苗终于保住了。现在，这批树长势喜人。 马局长还播放了录像，给省厅专家与官员看实况。录像拍得很好，果然是一片翠绿的树林，在山风的吹拂下，绿树摇曳，绿波荡漾。马局长的意思是看了这么真实的录像，就不要看现场了。毕竟现场很远，要爬好几座山头，天气又热。 省厅专家征求官员的意见，这个外国佬却无论如何都要到现场观察树的情况。 还好，马局长预料到了，已经提前叫李瑞到现场做准备去了。 李瑞奔波了一天，终于在最北边一个林场找到一片树林，最重要的是，这片树林隔着一个大湖，打算过去看真实情况就别想了。到时候，只要给外国专家一个望远镜看看就行了。 这边马局长他们的汽车经过三个小时的奔波终于到了林场，李瑞已经在等候多时。 在林场主任的带领下，一行人来到湖边。马局长就向省厅专家与官员介绍情况，他说：“湖对面那片树林就是，长势不错吧。” 马局长接着说：“下面本来不是湖，是一片田野，后来开发成鱼塘，被当地农民承包了。要过去，必须坐船。但是，船最近坏了，刚送去修理。”马局长说着拿出个军用望远镜，让专家们更详细地观察那片树林的生长情况。 省厅专家对不能到近处观察树林的生长情况表示遗憾，但有望远镜看看也行了。然而，官员就不一样了，这个黑人不声不响，拿了个望运镜这边看看，那边看看。 看着看着，黑人竟然开始慢慢往山下走去，到了湖边，用手试了试水，然后就开始服。马局长吃惊地问翻译：“他要干什么？下湖游泳？千万使不得，这湖里的水下情况复杂……” 翻译走到黑人边上嘀咕了一阵，他说：“专家一定要到树林里去看看真实情况，没有第一手资料就返回去，这不是他办事的风格。”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，忙向黑人招手，摇头，示意他别下水。黑人冲大家笑了笑，说了一串外国话。翻译解释说，他从小生长在海边，大风大浪都不怕，还在乎这小湖。 黑人真的要下水了。 李瑞知道该他舍身炸碉堡了，他装出脚下一滑，整个人往山下滚去。吓得大家大呼小叫：“救人，救人呀！”准备下水的黑人一个箭步冲到水边，一把抱住了滚到湖边的李瑞。如果没有接住，李瑞必定要掉入湖中，淹不死，也得呛个饱。 马局长对大家解释说：“老局长年龄大了，这两天累得够呛，可能是血压上来了。”省厅专家问：“李局长不是退休了吗？为什么还在操劳？”马局长说：“他要求继续发挥余热。”另一个省厅官员赞叹道：“鞠躬尽瘁，死而后已呀。” 经过这么一折腾，黑人也不得不放弃了游到湖那边去的打算。翻译说，外国专家表示遗憾，他只能拿录像回去汇报。听了这话，林业局的人都松了口气。李瑞躺在车上，在心里说，退休，一退到底！
